“王学”研究专家刘涛做客蕺山讲坛。
纵观王羲之的一生,人生最精彩的华章,便在会稽这方山水写就。如果说,人生是一场寻觅,那么绍兴便是王羲之梦想的归属地。
4月18日下午,原中央美院副教授、“王学”研究专家刘涛做客蕺山讲坛,与绍兴市民交流分享了王羲之晚年在会稽的精彩人生。
●见习记者 於泽锋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
26岁即爱上稽山鉴水
王羲之第一次登临会稽,是在咸和三年(328),其时任会稽王友,主要陪年幼的会稽王司马昱读书,会见宾客和游览。会稽王司马昱需要视察辖地,王羲之相随而行,初登会稽。也就是从那时起,他便爱上了会稽这片“佳山水”。时年王羲之26岁,并不是华发老者,便生终焉之志,这与王羲之本身的经历有很大关系。
从出生之日起,王羲之便在上流社会游走,交友圈多为权贵、名士。刘涛把王羲之的朋友分为四类,第一类是姻亲,如谢奕、谢安、谢万兄弟,郗愔、郗昙兄弟等;第二类是权贵,如会稽王司马昱,庾亮、庾翼兄弟,王濛、王脩父子等;第三类是名士,如殷浩、许询、李充、孙统、孙绰等;第四类是僧侣道士,如支遁、许迈等。交游于这样的圈子,名士之风便自然形成。王羲之不仅善书法,而且性格也有了从“幼讷于言”到“及长,辩赡,以骨鲠称”的转变。
东晋名士雅好服食,乐于山水之游,稽山鉴水风景独佳。王羲之在《兰亭集序》中写道:“此地有崇山峻岭,茂林修竹,又有清流激湍,映带左右”,孙绰在《三月三日兰亭诗序》(时称《兰亭后序》)中也写道:“高岭千寻,长湖万顷”。可以想见,当时的会稽风光秀丽,为名士所好。再加上王羲之信奉天师道,仰慕前代隐逸高士,道家志在山水,超脱于世,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王羲之。因此,王羲之素无廊庙之志,却有几分寄情山水的闲适。
从地理上讲,会稽古郡地处浙东,远离南北征战的江淮地区,较为安宁。三国两晋战争连年,人们心中已多生厌倦,会稽便成为人们远离硝烟、寻求宁静的好去处。除此之外,东晋王敦的叛乱,对于王氏一族影响极大。后虽平息叛乱,但当时朝廷对王氏一族多有排斥。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,王羲之不愿在京师任职。49岁主政会稽,可以说是遂了他的人生志愿。
主政会稽勤勉善政
穆帝永和七年(351),会稽内史王述丧母,离职守孝。扬州刺史殷浩外放,王羲之出任右军将军、会稽内史。王羲之抱着为民分忧的愿望,携全家赴任。他从调查入手,巡查会稽郡管辖地域,发现此郡群吏涣散,政令不通,民不安生。
“此郡之弊,不谓顿至于此。诸逋滞非复一条。独坐不知何以为治。自非常才所济。吾无故舍逸而就劳,叹恨无所复及耳!夏人事请托,亦所未免。小都冀得小差,顷日当何理。”这一点,从王羲之在寄给朋友的信《此郡帖》中就可以看到。他看到郡内沉弊,忧思劳神,透露了几分厌于仕途的心境。但即便如此,王羲之在主政会稽期间,还是提出了一系列改革计划和建议。主要有复开漕运,减免赋税,改进徭役,修改刑法,整治贪官,灾年禁酒等。这些政令,对于维持地方稳定、改善百姓的生活质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。
除了稳定一方百姓之外,王羲之对于朝廷的大事也比较关心。其中《遗殷浩书》和《与会稽王笺》便提出了他的政治主张。王羲之在《遗殷浩书》中写道:“今军破于外,资竭于内,保淮之志非复所及,莫过还保长江,都督将各复旧镇,自长江以外,羁縻而已。任国钧者,引咎责躬,深自贬降以谢百姓。更与朝贤思布平政,除其烦苛,省其赋役,与百姓更始。庶可以允塞群望,救倒悬之急。”在《与会稽王笺》中也写道:“愿殿下更垂三思,解而更张,令殷浩、荀羡还据合肥、广陵,许昌、谯郡、梁、彭城诸军皆还保淮,为不可胜之基,须根立势举,谋之未晚,此实当今策之上者。若不行此,社稷之忧可计日而待。”
在史学家看来,这两篇文章辨析透彻,切中时弊,体现了王羲之从大局出发,为百姓着想的无畏精神。
不过,王羲之人生最大的耻辱,也发生在主政会稽期间。王羲之出仕会稽和誓墓辞官,都与王述有关。王述少时和王羲之齐名,但王羲之并不十分瞧得起他。
“王学”研究专家刘涛做客蕺山讲坛。任职会稽期间,只是礼节性地到王述家吊唁一次,便不再理睬。后来,王述担任扬州刺史,王羲之一下子成了他的下级官员,深感耻辱。他请求朝廷,把会稽列为越州,从此不归王述管辖,但这样的请求并不被应允,反而招来一片耻笑。不久,王述检校会稽郡,对于刑政诸事提出指责,遭此种种,“羲之深耻之,遂称病去郡。”可以说,与王述之间的矛盾,是王羲之作出辞官举动的直接原因。为此,王羲之也不无遗憾地对诸子说:“吾不减怀祖,而位遇悬邈,当由汝等不及坦之故邪!”在王羲之看来,王述之子王坦之成就要比自己的儿子大得多,以至于让他和王述之间有了差距。
晚年生活较为闲适
在讲座中,刘涛把王羲之的书法分为五个阶段,分别是习字阶段、书法不足观阶段、初露头角阶段、名声大振阶段和好迹阶段。好迹阶段正是王羲之49岁至59岁在会稽的这段时期。《晋书》所记王羲之书法轶事,皆在会稽时期。王羲之的遒美之作多写于这一时期,如著名的《兰亭序》写于他51岁(353年),再有如《袁生帖》《寒切帖》《初月帖》《蜀都帖》《中郎女帖》《七十帖》等。南朝书家陶弘景也在《与梁武帝论书启》中写道:“逸少自吴兴以前诸书,犹未为称。凡厥好迹,皆是向在会稽时永和十许年中者。”南朝宋虞龢《论书表》中也有这样的论述:“羲之书,在始未有奇殊,不胜庾翼、郗愔,迨其末年,乃造其极。”
会稽的闲山适水让王羲之有机会赋兴山水,陶冶兴情,成就书法巅峰。可以说,王羲之在会稽的生活,总体是比较闲适的。王羲之晚年的居家生活,在给好友吏部郎谢万的信中有所透露。《晋书·王羲之传》中写:“顷东游还,修植桑果,今盛敷荣,率诸子,抱弱孙,游观其间,有一味之甘,割而分之,以娱目前……虽不能兴言高咏,衔杯引满,语田里所行,故以为抚掌之资,其为得意,可胜言邪!”53岁的王羲之辞官之后,经常出外旅游。《晋书·王羲之传》记载:“羲之既去官,与东土人士尽山水之游,弋钓为娱。又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,采药石不远千里,遍游东中诸郡,穷诸名山,泛沧海。”
刘涛还讲到了王羲之晚年的两个心愿,这是他在翻看尺牍文时发现的。第一个心愿便是为献之完婚。在写给妻弟郗愔的《中郎女帖》中写道:“中郎女颇有所向不?今时婚对,自不可复得。仆往意君颇论不?大都此意当在君耶。” 第二个心愿便是往益州“登汶岭、峨眉而旋”。在其写给益州刺史周抚的《蜀都帖》中写道:“想足下镇彼土未有动理耳,要欲及卿在彼,登汶岭、峨嵋而旋,实不朽之盛事。但言此心,以驰于彼矣。”可惜,王羲之晚年的这两个心愿最终都没有完成。